胡安的突然归来,确实令许多人不安,其中也包括皇上在内。那段时间里,她似乎突然地沉默了,也突然地警觉起来,不再像从前那样,将大量的时间用在她的巴黎宫的身上,然后再分一些时间给麦吉。而玛蒂和金小姐,这样的机会非常之少,美良子干脆就是没有。在胡安回来的最初几天里,皇上频繁地出入各个妃子的寝宫,对她们柔情蜜意,所送的礼物也有了更高的含金量。麦吉甚至听到另外几个在私下里说,但愿胡安多回来几次。
另一个令麦吉不安的原因是胡安与美良子的关系。他们两人似乎完全不在乎皇上是否存在,即使是有许多人在场的时候,美良子也会十分大胆地坐在胡安的腿上,跟他接吻,晚上当然是睡在她的“纽约宫”里。皇上对此一直都没有说任何话,但不说话并不等于她就承认了此事。麦吉总觉得,皇上的沉默很有威慑性,一旦爆发的时候,将会十分可怕。
有一天,美良子跑来找麦吉,说是胡安让她来传话的,要麦吉今天晚上去跟胡安睡觉。
麦吉想,你们的事已经闹得够荒唐了,再闹下去还不知会引出什么样的事来。所以,她委婉地告诉美良子,今天她觉得小腹胀胀的,可能是月经要来了。
闲聊了几句之后,美良子告诉麦吉,胡安不仅对她有兴趣,似乎对金小姐和皇上的那个新宠巴黎宫也有兴趣,反而是对玛蒂没有兴趣。麦吉觉得奇怪,她们这几个女人中,如果说要进行一番比较的话,似乎玛蒂要强一些,因为她胸部很丰满。胡安为什么偏偏对她没有兴趣呢
美良子说,他在外国呆的时间太长,接触的欧洲女人也实在太多,他似乎对欧洲女人兴趣缺乏。
麦吉又说,即使他对东方女人比较有兴趣一些,也应该将目光盯着家里的三个女佣两个花匠呀,她们更年轻,而且也更有魅力。
美良子听了之后立即大笑,说他对泰国女人,再也没有半点兴趣。
麦吉之所以打听这些,当然不是为了讨好谁,而是想了解一个事实,美良子将这话对谁提起过。同时,她也想找到一种方法,使自己逃过这一劫。现在,她知道除了皇上以外,这里所有的女人都知道胡安的用心了。如此一来,绝对不能保证此事不被皇上知道。
果然,当天晚上,皇上再一次来到了麦吉这里,进门就问她:“听说你的月经来了我来这里方便吗”
麦吉于是告诉皇上,因为美良子向她提起此事,她不知怎么拒绝,担心引起他们夫妻间的矛盾,只好想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。此刻,她心里正急得很,不知道该怎么办,所以想找皇上谈一谈,听一听她的看法,刚刚正准备去曼谷宫找她呢,她可来巧了。
皇上听了这话,似乎很高兴。
而美良子却倒大霉了。几天之后,美良子出门时被人绑架了。那帮人将她弄到一个偏僻的地方,打断了她的一条腿,割掉了她的右边耳朵,又在她的脸上划下几道大大的伤口,还将什么东西泼在她的伤口上。然后,他们将她扔在一个路口,开着车子跑了。
美良子后来被人送到了医院,警方前去了解情况,她什么都不敢说。
皇上去看过她一次,从此不再去了。胡安当然也知道此事,可是,他根本就当作没事一样,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起过。
所有的人都清楚,这件事肯定是皇上找泰国黑社会的人干的。但这种事,没有真凭实据,警方根本就无从查起,美良子即使怀疑,也不敢说出来,人家没有杀死她,算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。她如果此时跳出来咬皇上一口的话,不仅无法替自己讨到说法,反而会累及自己生命。
最适合为她讨公道的人是胡安。他当然也明白,因为自己与她的关系,导致了妻子因恨伤人。如果一切真如美良子所说,胡安已经对她着迷了,那他当然就会替她出头,只要他的嘴角歪一下,事情就搞掂了。另一方面,皇上之所以迟迟没有对美良子动手,很可能一直都在揣测胡安对美良子的态度。如果她相信胡安真的很在乎美良子的话,一定不敢轻易出手。直到她确定丈夫只不过想与美良子玩一玩,而根本不会在乎其生死之后,美良子的厄运也就到了。
后来,美良子出院了,但她再也没有回到这里。
而胡安却并没有因为这一惨祸停止对其他女人的染指。他在美良子出事三天之后离开了家,但不到十天又回来了。
有关这一点,我觉得十分奇怪,就问麦吉,胡安是不是真的对另外几个女人有兴趣他几次改变原有的规律,真是为了美良子和另外几个半老徐娘
麦吉说,这一点她并不十分清楚。她个人认为,胡安这几次回家,与家里的女人半点关系没有。他第一次出去一个月就回来是为了美良子的说法,是美良子本人说出来的,既可能是美良子在自吹自擂,也有可能是胡安在骗美良子,这一点,其他人无法证实。第二次只十来天就回来了,表面上看似乎是在打另外几个女人的主意,而麦吉却更愿意相信,那是因为他个人业务方面的原因。
我觉得麦吉这种分析是有道理的。像他那种男人,似乎没有必要在这样一些女人身上花太多的功夫,就像得到美良子一样,他如果想要另外几个女人,似乎是举手之劳,何必为此处心积虑
可皇上不这样想。麦吉说,丈夫突然归来,使皇上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,她开始变
得惶恐不安起来。而胡安的行动,也确实有理由让她感到不安。表面上看,他这次回来似乎目标明确,是冲着麦吉和金小姐而来。他回到家的时候,出于礼貌,麦吉和金小姐都向他问好。他则顺势将她们抱在怀里,也不管她们是否反感,便要吻她们的唇。当时,皇上也在,她那双眼睛,似乎有火喷出来。
当天晚上,麦吉便和金小姐商量,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,她们很可能成为美良子第二和第三。因为有了美良子事件,皇上再要下手的时候,可能就不会有任何的仁慈,说不定就会要了她们的命。
既然生命受到了威胁,她们当然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,无论如何,先逃了再说。
当天晚上,两人秘密地清理了一番,然后趁着黑夜的掩护,悄悄地逃出了皇上的那幢豪华别墅。
逃出来后,麦吉当然不敢回喜来登公司,她很担心自己这样不辞而别会惹恼那个女富豪。如果她一怒之下,买通黑社会的杀手追杀自己,而自己又回了喜来登公司去上班,那岂不是送上门去了没有确定这一点之前,别说回喜来登,就是门都不敢轻易出。
她拿出一笔钱,请了个私家侦探做了一番调查,才知道那个女富豪根本就没有将此当作一回事。她也正担心,自己家中的这些女人,可能与她抢老公,对她形成威胁。所以走了也就走了,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。
同时,麦吉还知道另外一个消息,自从她和金小姐逃走之后,皇上的身边就只剩下玛蒂和巴黎宫两个人了。玛蒂她不担心,因为她清楚胡安对玛蒂根本没有兴趣。麦吉听到的说法是胡安不喜欢西裔中年女人,而麦吉本人更愿意相信,胡安是不喜欢玛蒂曾经当过妓女的历史。对于女富豪来说,让她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巴黎宫,继续将巴黎宫留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太危险,就算是胡安当面向她提出要巴黎宫,她也无法反抗的。唯一的办法,就是将巴黎宫藏起来。
在麦吉逃走的第二天,皇上就将巴黎宫悄悄地送到了一个秘密所在。
麦吉说,胡安当天回到家里,发现一夜之间少了三个女人,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,曾经问过皇上。皇上说,你今天早晨出去后,她们就来找我,说是怕落得美良子一样的下场,说什么都不肯再在这里留下了。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们执意要走,我也只好同意了。胡安也没有再过问此事,几天之后,他再次离开泰国,到美国去了。至于他回来的目的,是否真的为了家中的几个女人,麦吉永远都不可能知道,包括皇上本人,也不可能弄清楚。
确认皇上并不想过问她的逃跑之后,麦吉又回到了喜来登上班。
麦吉回喜来登不久,女富豪又来了。见到麦吉,似乎颇有些惊讶,想说服她再回去。可是,麦吉已经下定了决心,再也不玩那种心惊肉跳了。女富豪找过麦吉好几次,也托公司方面做过麦吉的工作。麦吉死活不干,说自己担心美良子的悲剧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。皇上便说,她可以再买下一幢别墅,让麦吉住到那里去,永远都不让她与胡安见上面,这样就安全了。麦吉告诉她,她已经下定了决心,再也不干那种事了,哪怕是辞掉这份工,她也不肯再入那个是非之窝。女富豪见她如此坚决,便也没有再坚持,而是让麦吉帮她推荐几个人。
麦吉知道那是个火坑,她可不想坑人。但做了这份工作,她又不好得罪顾客,所以拿了一大堆表册让女富豪选,她还真的先后选了两个。
至此,麦吉的故事就算是完了。
后来,我跟莉妮提起麦吉的事时,莉妮说,她大概没有对你提起,她将自己的女儿也弄到泰国来了。
我听后颇有些吃惊。从她的讲述来看,她似乎对泰国并没有多少好感,为什么又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跳这个火坑呢
莉妮说,这我就不知道了。不过,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,生活环境熟悉了,人也熟悉了,就会产生一定的感情,甚至会有一种依附感。你也知道了,麦吉在喜来登干得很好,社会关系非常广。不仅如此,她白天在喜来登当红娘,晚上还在一家夜总会当妈妈生。当妈妈生的收入,比她当红娘要多许多。她在泰国买了房子,还准备买车。怎么说也可以算是中产阶级了。
当妈妈生我又有些吃惊。
妈妈生这个词,流行于中国南方,对于大多数北方人来说,还十分的陌生。在有些地方,被叫做妈咪,还有些地方称为大班。似乎陈冲演过一部电影,叫某大班的某某之类。我没有看过这部电影,也就不知其名不知其内容,大概就是讲的这类人的生活。用更北方化的话来说,即小姐领班或者也可以称为妓女领班。妈妈生主要有几个职责,比如训练麾下的小姐接人待客之道,遇到什么样的客人,应该用什么手段来应付。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,就是向客人推荐小姐。在一些低档次的夜总会,小姐们往往在门口站一大排,由客人自由挑选。那种摆在大门口叫卖的,往往档次极低,如果想找到档次高的小姐,便需要通过妈妈生。一些小姐们为了能够接到豪客,便要背后讨好妈妈生。所以,妈妈生除了可以拿夜总会的一份薪水之外,小姐们的孝敬更为可观。
“她的女儿来泰国干什么职业”我问莉妮。
“听说也在夜总会干。”
“也在夜总会干”这实在太令我吃惊了,一个亲生母亲,自己的日子又并非完全过不下去,为什么会给女儿引这样一条路
莉妮说:“说是只卖唱陪舞,不卖身。”
从莉妮的语气中,我听到一种弦外之音,在泰国这种地方,一个陷身欢场的女人,如果谈什么出淤泥而不染,那实在是自欺欺人。
莉妮接着说,有一次因为麦吉没有将一个豪客介绍给女儿,母女俩大闹了一场,后来那个小女孩甚至跑来找莉妮出面调停。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,麦吉的那块劳力士手表,最终被她的女儿“借”去了,从此没有再还给她。为此,麦吉似乎有好一段日子觉得不舒服。
听了这一席话,我对麦吉这个人的印象,又开始模糊起来,拿不准她向我讲述的一切,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份。